2024-01-26 06:55 点击次数:181
“希白先生有说念:往者翰墨往复,藉吐殷勤之意,这次文从跋涉,枉驾见临,班荆把臂,结契难熬,嗜古拂埃,娓谈不倦,正惭接茵设醴,管待多不周耳。比念念元旋以来,元气心灵所萃,搜罗弥勤,渊雅襟期,定多美谈为颂!兹附上拓就墨本十二纸,繇邮寄呈,伏希玩存。秋风动竹,残暑犹威,敬候履綦,不宣。弟刘体智拜启,九月四日。”
1931年8月,一直翰墨往复的刘体智与容庚终于第一次晤面,刘体智随后于9月4日写此信问候,欢然之情,言外之音。
20世纪上半页的中国,清晰出一开阔学殖深厚、教学全面的学者与储藏家,他们常以书信往复,调换文史,商兑学术,互通藏弆……他们的手迹遗泽,使后东说念主得以考知故实,窥见一代学东说念主的风骨余韵。刘体智和容庚,就是其中极具代表性的两位。咫尺正在广东省立中山藏书楼展出的“卅载金石契——刘体智容庚来去书信展”,完了了两东说念主近30年来去书信的初度合璧。
储藏家与学者因青铜器而结缘
刘体智(1879-1962),字晦之,又作惠之,号善斋老东说念主,安徽庐江东说念主。近代极有影响力的储藏家、实业家,生平雅好储藏,所藏甲骨、青铜器、古钱币、善本古籍等,既富且精。刘氏眷属有储藏传统,刘体智的父亲为清末四川总督刘秉璋,藏书四五万卷之富。刘体智承其藏书,继其遗愿,增藏书至二三十万卷,郑振铎为写定《远碧楼善本书目》五卷。又喜金石之学,有小校经阁,藏蜀石经孤本。又以储藏甲骨、铜器名于世,有《善斋吉金录》《小校经阁金文拓本》等。容庚先生为其青铜器藏品编《善斋彝器图录》。所藏甲骨28000余片,郭沫若为之拣选并加以考释,成《殷契粹编》。
容庚(1894-1983),字希白,号颂斋,广东东莞东说念主。近当代盛名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和书道电刻家。容庚外祖父邓蓉镜为晚清翰林、广雅书院山长,四舅邓尔雅是盛名电刻家、南社诗东说念主。容庚毕业于北京大学研究所国粹门,历任燕京大学培育、岭南大学中语系培育兼系主任、中山大学中语系培育等。容庚尤精于古文字和青铜器的研究,所著《金文编》《商周彝器通考》为金文及商周青铜器研究的经典之作,影响深切。1998年,容氏后东说念主秉其遗愿,又将其遗下的一批文章手稿、名乡信信、金石拓本等四百余种捐献给广东省立中山藏书楼。
容庚在《善斋彝器图录·序》中提到他与刘体智论交的经过:
“庐江刘体智先生储藏经书字画金石之富,海内属望久矣。民国二十年(1931)春,获不雅《善斋吉金十录》稿本三四十巨册于秋浦周明泰先生家。其中未著录之彝器可二三百。余方欲增订《金文编》,睹此异文,漂流眙腭,欲效米襄阳之据船舷也。及告明泰曰:‘余与刘氏未谋面,不敢多求,如能以沈子簋盖拓本见贻,感且恒久。’久之,刘氏邮赠拓本,贻书定交。赏析疑义,邮筒渐密。八月暑假,乃与徐中舒先生访之上海:说念出南京,复约商承祚先生偕行。晤谈照素交,尽出所藏鼎彝四五百事供影相,兼旬而毕,复赠全形拓本三百余纸,治装归来,不止贫儿暴富矣。”
由此可见,刘容二东说念主乃因对青铜器及铭文的研究而结缘,而后笺缯频递,抓续廿余年不衰。
据广东省立中山藏书楼馆长王惠君先容,2023年5月,刘体智的文孙刘耋龄将其储藏的容庚写给其祖父的45黄历信及1件贝叶经沿路捐予广东省立中山藏书楼。“这批书信是咫尺所知容庚先生致友一又信札中数目最多、质量最高的一批,我馆将这些信件与容氏眷属捐藏文件中的13通‘刘体智尺牍’合璧,辅以辩论的图片、什物与论著贵府,构老本次‘卅载金石契——刘体智容庚来去书信展’的主体,但愿为研究近代学东说念主的治学、储藏、交游提供纯竟然一手贵府。”
而不远沉自上海前来广州不雅展的刘耋龄则对南皆记者暗意,“容总是祖父最佳的一又友,广东是容老的家乡,而容老又是最看中乡邦文化的东说念主,我繁荣把这批信札捐给广东省立中山藏书楼。我知说念馆方很醉心这些信札,对它们有形状,更垂危的是它们不错与容氏眷属之前捐赠的‘刘体智尺牍’合璧,不错印证一些事情。”
现有59黄历信见证来去全历程
据先容,刘体智与容庚的来去书信现有59通,其中刘致容14札(终末一扎为底稿,残),容致刘45札。这批信件的写稿始于1931年,终于1956年,历时20余年,确切见证了刘、容二东说念主来去的全历程,为研究近代学东说念主的治学、储藏、交游提供了极其纯竟然一手贵府。
这批信件履行上关国度民族之庆幸,下至正常生计之牵念,或以文章、拓片相互酬赠,或调换铜器字画储藏信息,更有大量对于藏品真伪、编书校图的学术探讨。刘氏储藏宏富,容氏学养深厚,二东说念主志同说念合、惺惺惜惺惺,其来去由编纂善斋藏品图录、藏品研究、贵府交换而渐过头他方面,并成为至好。两位先生相互尊重,求同存异,是储藏家与学者来去的典范。
广东古籍保护中心通知长林锐在接收南皆记者采访时暗意,纵不雅这批书信,客不雅而言,刘、容二东说念主的来去,发轫不免略带多少的功利色调。刘体智丰富的藏品对从事金文和青铜器研究的容庚来说无疑是一座强大的宝库,而刘体智剪辑出书我方的藏品图录,则似有借势容庚那时在燕京大学的地位及学术树立之处。但在而后,两东说念主日渐纯正的友谊一直抓续了20多年,直至晚景。
本次展览分三部分呈现,分辨为“1931年:贻书定交”“1933-1937:编书论学”与“1948-1956:家国心扉”。第三部分展出的信札便体现了晚年的容、刘二东说念主相互回归,相互顾问。刘体智一度念念举家迁居岭南,容庚便为刘体智张罗住处。他在1948年12月6日的信中为刘氏南迁作念了十分周密的安排:
“弟为傍边盘算两间,原是下房,色泽尚佳,外有天井,中间有抽水茅厕……校有附属小学,童稚上学亦便,为避乱计,未始不成安堵。若囊中有钱,再求舒心,则旅社华屋,弟亦可跟随选用,使宾至如归……如行期决定,乞先三四日禀报,弟与兄一切尚易管束,惟嫂夫东说念主能否哑忍此种清净并立孤身一人生计,则大成问题也,一笑。”。
刘体智大哥患病,容庚十分热心,不但替他多方求医问药,还帮他辩论买家收购藏品,以缓解刘家经济上的压力。比方刘氏所藏的传李公麟《九歌图卷》,固然存世有多本,但容庚以为刘氏藏本有元东说念主吴炳所书《九歌》千五百六十余字,笔法极似三体石经,颇具价值,因而与商承祚居中牵线,刘氏藏本以傻头傻脑十元售于中山大学,今藏于中山大学东说念主类学系博物馆。
濒临容庚的盛意,刘体智投其所好,报以厚赠。1948年,刘体智补救容庚多件字画,包括林良《秋树聚禽图轴》、张锦芳《临汉周憬碑册》、熊方受《行书七言联》、招子庸《芦蟹图轴》、汤贻汾《秋林琴韵典籍画合璧卷》、王时敏《隶书五言联》、厉鹗《游仙诗册》、戴熙《松竹山庄图卷》等。广东古籍保护中心通知长林锐对南皆记者说:“这些字画中许多岭南名家之作,尤其是明代宫廷画家、广东南海东说念主林良的《秋树聚禽图轴》,这对于热心乡邦文件的容先生而言,无疑是一件坚苦的馈遗。林良是首位干预寰球画坛的粤籍画家,在广东绘图史上占据垂危地位,容先生曾为林良写过评传。而对于林良的画,容先生也曾求之十年未能得。这幅《秋树聚禽图轴》也曾董其昌、郑文燮等东说念主递藏,1988年,中国古代字画果决组巨匠以为此作具有‘真’‘精’‘新’三好意思,为林良存世作品中之珍品。”
容庚在1955年致刘体智的一封信中说:“回忆吾辈二十余年素交,所存无几,弟亦年过六十,头发花白矣,犹幸顽健,能乘自行车奔波于广州与康乐之间,念念公闻之,当亦一笑也。”二东说念主深情,无庸赘述。
林锐还显现,两东说念主交谊典范的建设,不单是体咫尺相互匡助,互有馈遗,在两东说念主对待藏品真伪问题的气魄上推崇得更为显著:容氏的坦诚与刘氏的大度。1931年暑假容庚在上海拜会刘体智并不雅摩其藏品之后,于9月6日曾致信刘氏,指出刘氏藏品中的疑伪之器,并建议在编印藏品图录时赐与删除。一般而言,储藏家颇为忌讳他东说念主对我方藏品的真伪问题指开采点,而外东说念主对藏家的藏品有疑问者也多委蛇以应,鲜有直言者。不然很容易影响相互的关系。而容氏在第一次不雅摩刘氏藏品后即向其本东说念主直陈我方的主张,而此时仅是在两东说念主的第一次晤面之后,距两东说念主订交之期最多也仅半年,由此可见其坦率与古道。而刘氏对容的直陈己见则显得颇为大度。他在复函中当先感谢容氏的主张,随后坦诚地说出我方的念念法:“苟非细则为赝,即或疑似,无须尽等之自郐,留待后东说念主可也”。这是对待存疑藏品的一种较为客不雅而负职守的气魄,无可厚非。
两把越王剑与师旂鼎的递藏
南皆记者细读刘容二东说念主的信件,发现其中波及到一些文物的递藏很有道理,比方越王剑与师旂鼎。1931年秋,容庚以一百三十元从北平式古斋购得一古剑,其铭文与清代金石学家王懿荣天壤阁旧藏宝鸡剑略同。同期,容庚又听闻式古斋曾将另一把古剑转售与上海藏家,疑为张厚穀所得,故致信刘体智央求襄理造访,容庚与刘体智其后罕有信论及此剑事。容庚自得剑的剑长55厘米,剑格上有鸟书错金铭文,两面共八字,其中傍边各作“王戊”二字。容庚那时以为“王戊”二字应该是指《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卿王戊”,这种剑在秦朝手艺格外开阔,是以并未对它卓越留神。1933年,于省吾以600元大洋及《迦音阁贽诗图卷》、马芳指头画册易得“王戊”剑。又过了一段时候,容庚在翻阅日本东说念主原田淑东说念主所著的《周汉遗宝》一书中物质量的时候,发现一种叫“戊王矛”的青铜器,他猛然念念起了早前的那把剑。蓝本上头的“王戊”二字应该是倒过来念“戊王”,铭文铸“戉王”即“越王”,容庚后悔不已。1937年10月,容庚以800元自刘体智处购得了师旅鼎,容庚后改释为“师旂鼎”。于省吾见到后如获至宝,容庚借此契机淡漠以师旂鼎换得越王剑。1956年,容庚将此剑捐给广州博物馆,成为该馆的镇馆之宝。1994年,越王剑被国度文物果决委员会阐发为国度一级文物。
容庚一度以为传世的越王剑有四把,除了容庚自得剑除外,一为王懿荣(谥文敏)清光绪七年(1881)所得,后归武进陶祖光(号北溟),1933年容庚曾为之识别剑上文字并影相,今藏故宫博物院。一为德国东说念主鲍尔铿所得,1933年鲍尔铿曾以古剑拓本与容庚调换,今藏法国巴黎赛尔诺什博物馆。容庚其后读《善斋吉金图录》,知说念刘体智亦藏有一把一样的剑,曾于1934年2月5日去信刘氏,央求赐寄剑的全形拓本及剑腊两面影相,以便将四剑合印成一册小册子。
“卅载金石契——刘体智容庚来去书信展”开幕现场,刘容两家后东说念主网络,处所十分感东说念主。容庚长孙容国濂告诉南皆记者,“读这些信件就不错知说念,祖父为刘老先生的南迁张罗住处,为他的病到处扣问名医,致使为他磋商好在那边作念手术……可见祖父对刘老先生的热诚与心情。”而年届九十乐龄的刘耋龄则共享了一段刘、容交陆续局。全面抗战爆发前夜,在容庚的牵线和促成下,刘体智将过百件青铜器批量转让与中央博物院、中央研究院历史话语研究所等公藏机构。这批重器随战火十室九匮,最终入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成为镇馆之宝,盛名的西周鸣士卿尊就是其中之一。
采写:南皆记者 周佩文 实习生 陈灵君 图片由广东省立中山藏书楼提供开云真人(中国)官方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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